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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哥与阿细,从对头变兄弟

来源:东南网 作者:复兴网福建 发布时间: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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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哥陈婕 摄

东南网1月5日讯(福建日报记者 张辉)

“猫和老鼠”

今年55岁的赖细雄,老家在龙岩市新罗区适中镇溪柄村,村民们都习惯称呼他“阿细”。

溪柄村有一座容量10万立方米的水库,库区四周群山环抱。这曾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山村,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还不通公路、不通电。村民“运输靠肩挑,照明靠松木”,每月去镇上赶集,得走10多公里山路。

村里4万多亩原始森林,成为溪柄人改变命运的筹码。

1979年,溪柄村和适中镇中心村签订“以木换路”协议(从溪柄村去镇政府要经过中心村,双方协议由中心村出钱修路);1985年,又与适中电业公司签订“以木换电”协议。由此,溪柄村才通了公路、通了电。

基础设施改善了,但贫困的鸿沟依然难以逾越。随着木材加工业、煤矿业的兴起,村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广袤的天然林。

“全村耕地只有200多亩,那个年代没什么外出打工的机会,只能靠山吃山。”1981年,在镇里上了一年初中后,阿细回到溪柄,跟着村民一起上山砍木头。

当时,油锯还不普及,砍木头全靠斧头和手工锯。阿细一天能砍1立方米多的木头。到了晚上,四个人一起抬下山,偷偷卖给山下的木材加工厂,或卖给私人煤窑作矿柱。一天下来,阿细能赚一两百元。

1995年,看到砍木头的人越来越多,他索性添置了一辆12马力的农用车,专职帮人拉木头。盗伐最猖獗的时候,光溪柄村就有10多辆这样的农用车。

搞木材运输的那几年,阿细不时会被森林公安逮个正着。“一车3立方米的木头,要罚1000元,还要扣押车辆。”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偷偷潜入镇里的林业派出所,开走了被扣的农用车,此后四处藏匿,整整两个月不敢出门。

无处不在的林业巡护员,也让盗伐者们胆战心惊。被村民们尊称为“福哥”的林金福,就是一名林业巡护员。

今年64岁的福哥,老家在新罗区白沙镇白沙村。1977年,他高中毕业,加入当时白沙公社农田基本建设规划队,8年后调入公社林业站,不仅要管造林、抚育、采伐,还要负责片区森林巡护。

那个年代,农村还没有专职的护林员。尽管每个村都设置了“八大员”——林业员是其中一员,但林业员往往由村干部兼任。在实际工作中,巡山护林的差事主要落到林业站巡护员身上。当时,全白沙有19名巡护员。

在盗伐成风的年代,巡护员每天都要和盗伐者斗智斗勇。用福哥的话说,那是一场“猫和老鼠”大作战。

某个深冬里的一天,福哥接到群众举报,称当天晚上将有一伙人在内村村火竹坑山场偷运木头。循着线索,福哥一行人提前进山蹲守。从下午5点半起,他们便在海拔800多米的高山上冒雨守候……

后半夜,远处传来拖拉机响声。行动!始料未及的是,作案者早有防备,提前在出山的主路上挖了一条深沟,林业站的皮卡车深陷其中,动弹不得。作案者则抄小路下山。所幸,与巡护员们打配合的森林公安分头行动,最终截住了6辆非法运输车。

盗伐者的狡猾不止于此——

山上的人偷砍木头,山下的人放哨,用传呼机通风报信,不同的数字组合代表不同的暗语:“76”表示巡护员已经“去了”;“78”意思是巡护员“出发”了;“54”与“无事”谐音,实则是“有情况”的意思……

有放哨的,也有盯梢的。对于巡护员来说,被尾随是家常便饭。林业站的车开出去了吗?往哪里开?巡护员家里晚上是否亮着灯?盯梢者一清二楚。甚至有一些搞木材运输的老板,雇村里的小青年当保镖。有一次,福哥白天刚配合林业派出所查处了一起违法运输木材案,当天晚上自家开的小卖部门窗便被砸得稀巴烂。

久而久之,福哥也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开始“用魔法打败魔法”——

在每个村,找一个信得过的村民当线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向巡护员提供线索;晚上出门巡山,故意留着灯,放出“烟幕弹”;4个人驾车出行,3个人中途下车偷偷进山,1个人佯装开车回林业站;自己的车不开了,借用其他单位的车,让对方毫无防备……

这场“猫和老鼠”大作战,一直持续到本世纪初才告一段落。而阿细也放下伐木的斧头,成为福哥的“友军”。

相向而行

改变,始于一场改革。

上世纪90年代末,国家部署森林分类经营改革,将森林划分为生态公益林与商品林两大类。其中,生态公益林以发挥生态效益与社会效益为主,只允许更新抚育等限制性采伐。

2001年,福建启动生态公益林区划界定工作,划定4000多万亩省级及省级以上生态公益林,约占全省森林总面积30%。作为森林分类经营的配套制度,森林生态效益补偿机制也在同年落地。补偿标准最初为国家级每亩5元、省级每亩1.35元,此后逐步提高。目前,在省级及省级以上生态公益林中,竹林、经济林补偿标准为每亩每年22元,乔木林及其他地类为23元。

规模庞大的生态公益林,由谁来管护?

森林分类经营后,福建开始在广大乡村建立护林员队伍,专职负责生态公益林管护。护林员工资从生态公益林补偿金中提取,提取比例通常为20%。在龙岩,乡镇林业站巡护员与乡村护林员一起,共同构成生态公益林管护的重要力量。

2004年,溪柄村招聘护林员。对村里一草一木了如指掌的阿细,当即报名应征,从盗伐者变身森林守护者——事实上,早在几年前,村里的木材越砍越少,他便卖掉了农用车,置换了一辆货车,跑起了长途运输。

这个时期的护林员“村聘、村管、村使用”,既没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也没有硬性任务要求,尽管最开始一个月工资只有一两百元,但工作却很清闲。“有空的时候,上山走走逛逛,作为一种兼职,乐得自在。”阿细坦言。

松散的管理模式,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人浮于事,吃大锅饭,森林管护效率低下;村两委有决定权,许多人靠着裙带关系成为护林员,甚至不乏村干部挂名的情况;护林员工资被村干部截留,在个别村,村干部掌握着护林员的工资卡……

为此,原省林业厅在试点的基础上,启动全省护林员管理机制改革创新。其中一个主流趋势是:以“乡聘、站管、村监督”模式,取代“村聘、村管、村使用”模式。在此背景下,2014年,阿细成了镇聘护林员。

2017年,龙岩市政府出台关于深化生态公益林管理体制改革的意见。这一次改革,让福哥和阿细都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定位。

“我们将护林员分为驻村护林员和驻站护林员两大类。”龙岩市林业局森林资源管理站站长刘永盛说,像阿细这样的驻村护林员,主要负责巡山;像福哥这些原来的乡镇林业站巡护员,明确为驻站护林员,须协助做好林业站各项工作,并监测驻村护林员的管护成效。

“最大的变化是责任重了,管理严了。”阿细说,“每个驻村护林员都有明确的责任区,火险期每月巡山不少于15天,非火险期不少于10天,每天要打卡签到。”

当时,福建广大林区盗砍乱伐的风气已得到扭转。

“一方面,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林农有了更多务工增收渠道,林木不再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另一方面,2003年后,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在全省推进,分山到户后,林农保护私产的积极性高涨,开始把山当田耕,把树当菜种。”福哥亲历过林改,曾负责白沙镇吕洋村、珍坑村、苏一田村等3个村共3.8万亩集体分山确权工作,协助发放了376本林权证。

乱砍树的少了之后,野外违规用火、违法占用林地、林业有害生物入侵等乱象,成为护林员防范的新重点。

“以前是我跟护林员斗智斗勇,现在反过来了,我要跟违法违规者讲道理、拼耐性。”阿细说。

有一次,他在巡山中遇到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在山脚下焚烧秋收后田里的稻草,当即上前阻止。老太太非但不听,反倒来了句:“你自己以前不是也天天砍木头吗?”这话让阿细臊得慌。但山火隐患又不能不管,无奈之下,他只能蹲在一旁守着,防止火堆引燃周边林木。半个小时后,确定了火源已彻底熄灭后,阿细才放心离去。

走向市场

2022年3月,阿细和福哥同时通过应聘,加入福建雪品集团有限公司,成为同一“战壕”里的兄弟。而他们干的还是老本行——巡山护林。

两位资深护林员身份转变的背后,是福建护林员队伍开始走向市场化、职业化、专业化发展道路。

而这依然源于提升森林管护效率之需。

最初,福建护林员的管护对象仅限于生态公益林。2016年,福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那时起,全省3000多万亩天然商品林也像生态公益林一样,纳入管护范围。管护工资,从天然商品林停伐补助金中提取,补助标准(除竹林外)为每亩23元,提取比例普遍为20%。

2021年,福建全面推行林长制。这项制度的关键一招,便是将全省1.3亿亩森林划分成1.9万个网格,并全部配齐护林员,实现全覆盖监管。这也就意味着,6000多万亩人工商品林从此也纳入了护林员管护范围,但相关配套资金并未跟上。

资金池还是那么大,护林员数量还是那么多,管护面积却多了近一倍,怎么才能管得好?

新罗区采取的策略是,引入第三方公司,以社会化服务的方式,提高管护效率。“过去,资源配置不够优化,一个村管护面积不管是几百亩还是几万亩,都是配备一名护林员。对护林员的考核管理,也不够科学。”新罗区林长服务中心主任陈源锌说。

通过公开招投标,雪品公司成为新罗区第三方巡护团队,成立新罗区智慧林业监管中心,负责全区300多万亩森林资源的管护工作。曾经的驻站护林员、驻村护林员队伍解散了。福哥和阿细通过应聘,实现了再就业。

“中标后,新罗区以每年720多万元的价格向我们购买服务,比其之前每年950万元的巡护资金节省了不少。”雪品公司负责人沈素珍说,“与此同时,全区护林员数量由330人减少至95人。队伍精简了,管护效率却提高了,一旦有问题,护林员都能在巡护中发现并上报。”

护林工作走上市场后,阿细的工作状态截然不同了——

一方面,管理更严了。每天至少巡护6小时,每个月出勤不少于26天,每次巡护必须携带智能巡护终端,并在终端上完成打卡。一旦发现盗伐、占用林地等事件,要通过终端上报。考勤不合格、未及时上报相关事件均要扣分,连续3个月排名垫底要被淘汰。

另一方面,收入更高了。每个月工资从原来的1000多元涨到2800元。制止野外违规用火,放生被困野生动物,发现兽夹、捕鸟网现场摧毁并上报,都有额外的奖金。

福哥最大的感受则是,护林员队伍更加年轻了。

“以往,护林员就是老人家的代名词。”他说。来自省森林资源监测总站的数据显示,2021年,全省护林员14520人,年龄普遍偏大,其中45岁以下仅占30.5%;初中以下学历占68%。

如今,这一局面正在悄然改变。

来自上杭县的“90后”小伙子汤剑平,是雪品公司一名专职无人机飞手,每个月固定工资6000元。每天,他要扛着多旋翼小型无人机,奔走在山林中,并让无人机按照提前制定好的飞行路线,开展空中巡护。护林员难以徒步进入的盲区,是他飞行的重点。

和护林员一样,无人机飞手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

2022年6月的一天,小汤在江山镇林祠村执行飞行计划。当地竹林资源丰富,竹农采伐毛竹时,习惯就地焚烧竹枝竹叶,容易引发火情。通过远程传输回来的画面,小汤发现远方半山腰处有村民在违规用火。由于当天所用机型不具备喊话功能,他只能控制无人机飞行至火点上空悬停,以示提醒。村民主动熄灭了火堆,小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新一代护林员,跟以前不一样,要掌握更多新工具、新技能,要用信息化、智能化手段提高森林资源管护效率。”小汤说,“不错的工资待遇,加上每天都能与绿水青山亲密接触,我很难不爱上这份工作。”

2022年11月,《福建省护林员管理办法》出台。该办法对护林员选聘、职责权利、管护面积、责任区网格划分、劳务报酬、工作保障、监督管理、奖惩措施等方面作出规定,以加强全省护林员队伍建设,建立健全乡村护林员网络,规范护林员管理工作,保障护林员合法权益,推动护林员队伍标准化、规范化。这令福哥、阿细、小汤感到自己的职业“更风光了”。

曾经的伐木者阿细,而今负责着适中镇中心村、溪柄村等4个村近10万亩森林的管护。他指着溪柄村连片的天然林,满怀感慨:“30多年前,山头就像被剃刀剃了头一样,光秃秃的;现在,林子又长起来了,胸径都有二三十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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