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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港航拍图 胡智勤 摄 东南网5月19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赵锦飞 杜正蓝 萧镇平 通讯员 龙闻 文/图） 不久前，福建省十四届人大一次会议把《关于推动福建月港跨国申遗的建议》列入省人大建议督办项目。近年来，月港历史风貌区保护整治工作一直没有间断过，月港与海丝文化的调研、交流也在相继推动中。 月港，本是位于漳州九龙江边的一个小渔村，因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名月港。明朝中后期，僻处海隅的月港一跃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繁盛时期拥有18条航线，通往东南亚与西亚、拉美、欧洲等47个国家与地区，在长达2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这里海舶鳞集，商贾咸聚，东西交融，丝路繁华，大明海商聚集到这个号称“闽南大都会”“天子南库”的大舞台，经略海洋，引领了中国第一次全球化浪潮。 大江流日夜，慷慨歌未央。 百年流逝，斗转星移，虽然在明末清初月港曾一度湮没无闻，如今，却乘着“一带一路”东风，这个昔日对外贸易大港正重焕光彩，迎接“海丝”建设新篇章。 引领中国首次全球化 月港是大航海时代国际海上贸易的新型商港，代表亚洲之中国参与世界经济文化大循环 “五一”小长假期间，各地旅游市场火爆，位于漳州龙海的月港历史风貌区也不例外，吸引了许多游客到此寻古探幽。 月港地处九龙江中下游至入海口处。古码头遗址前已有淤泥苇荡，江面后退数十米。何曾想到，数百年前，这里千帆竞渡、万商聚集。 “月港的兴起是从明朝开始的。”龙海海丝文化研究会会长江智猛对月港的前世今生如数家珍。据其介绍，明初因倭寇侵扰，厉行海禁政策，泉州后渚港走向衰落，而月港因其地处偏僻、管理松弛、交通便利，逐步成为民间贸易商港。 彼时的世界开始进入大航海时代，西方各国的帆船行驶在各大洋上，随着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国势力东来，月港民间海外贸易与明王朝的海禁政策产生了强烈的博弈。 “随着月港海外贸易的迅速崛起，明王朝于1567年在漳州月港开放海禁，开设月港洋市，‘准贩东西二洋’，同时为了加强对海商的控制，从龙溪、漳浦和同安三县划出九龙江口及沿海地盘设立一个县，命名‘海澄县’，县城设在月港。”江智猛说，月港成了朝廷指定国内商人赴东西洋贸易的合法通商口岸，海澄县在当时也成为对外贸易的“经济特区”。 隆庆六年（1572年），为了便于监督和收税，朝廷把月港海防馆移至港口，改名督饷馆。 “月港督饷馆是中国海关‘鼻祖’。”江智猛说，月港每年给明政府带来巨大的关税收入，比如明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福建税银6万两，而这一年月港交税超过3．5万两，占全省税银的大半，月港因此有了“天子南库”美誉。 遥想当年“海舶鳞集、商贾咸聚”，月港被誉为“闽南大都会”“小苏杭”。无数货物顺九龙江支流抵达月港，等待出洋，带着异国情调的商品也同样云集于此。鳞次栉比的双桅船停靠在码头上，一艘艘小舢板忙着上货、卸货。 漳州闽南文化研究会会长涂志伟认为，月港是大航海时代国际海上贸易的新型商港，是美洲大航船贸易的重要起始港，在月港崛起兴盛的同时，漳州海商占地理之优、开风气之先、贩两洋之利，开台湾、下南洋、走西洋、去东洋，代表亚洲之中国参与世界经济文化大循环。 “繁盛时期月港拥有18条航线，开创了‘太平洋海上丝绸之路’的黄金时期，使我国海外交通贸易进入一个崭新时期，海商聚集到这个大舞台，引领了中国第一次全球化浪潮。”江智猛说。 开启中国白银时代 推动银本位制确立，鼎盛时期流通的白银占全国半壁江山 随着月港兴起，这里成了中国与世界各国商品交易的集散地。漳州一带的瓷器、茶叶、纺织品、农用工具等通过月港源源不断输往海外，由于当时漳州商品经济尚未充分发展，百姓对海外货物的需求较少，因此早期东西方之间的贸易除进口象牙、胡椒、鱼翅等海外特产外，交易以单方面的货物输出和海外银币的输入为主。 江智猛说，当时中国的瓷器和丝绸在欧洲极受欢迎，而17世纪的欧洲正处在价格飞涨、商品匮乏时期，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正好迎合了欧洲诸国的需求。在这样的贸易过程中，大量外国白银流入中国，闽南人称之为“番”。 “最早输入漳州的番银，就是西班牙在拉美属地所铸造的块币。”漳州市政协文史委员、番银研究学者林南中说，块币因采用手工打制受力不一，厚薄大小呈不规则块状，按照重量不同，分设多种不同币值，并逐渐取得以个数流通的地位，便于百姓交易，很快被当成通行货币。 “明朝初期，货币流通为钱、钞并行，朝廷铸钱币，而禁止金银作为货币进入市场。”江智猛说，随着月港兴起，大量番银涌入国内，月港贸易改变了中国传统的币值计算方式与计算单位，从“银元”重量计算向“银圆”币值计算转变，并以白银作为通用货币，换取实物。 现在，在钱币学界把明中叶白银解禁开始至1935年11月实施法币政策废除银本位制的这段时间，称为货币流通的“白银时代”。 “正是月港开启了中国与世界的白银时代。”江智猛说，1567年至1644年，从漳州月港流入中国的白银总数约为3．3亿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生产的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全国的一半以上，月港推动了中国银本位制的确立，并使白银逐步成为世界流通货币。 月港帆船搏击东西洋波涛之时，也是中国海洋意识从自发走向自觉的年代。绵延200多年的漳州月港，主动参与世界大航海时代的“马尼拉大帆船贸易”，一批又一批海商从月港出发，创造了“太平洋海上丝绸之路”东西方文化交流交往、文明互鉴的历史佳话，书写了中国古代海洋贸易史上无比辉煌的一笔。 生生不息的文化根脉 存建筑遗址、物证遗存和海商人物史迹等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两岸交流纽带 如同前世的传说，月港的旷世芳华已被风吹雨打去。专家学者认为，月港具有代表性的物质文化遗产主要涉及建筑遗址、物证遗存和海商人物史迹三类。 其中，建筑遗址由庙宇楼阁、街市商铺、货运码头、民居牌坊和窑址遗存构成；物证遗存主要由水下文物遗址、海外贸易出入货品构成；海商人物史迹主要以华人华侨华商及其传播的文化交流活动所构成。 九龙江河道由于环境和气候变迁，河床上升，月港历史风貌区现存“一港两市一街区”，“一港”即月港码头遗址，“两市”即帆巷和港口街巷，“一街区”即解放路历史街区和古民居群。 “月港码头遗址现尚存7处码头。曾经依托7座码头形成的7个港口商市街区并未受到人为因素的扰动，尤其是紧邻码头沿线的临江古街和百米豆巷帆巷街区，仍然保存着较为完整的村落空间肌理、原始的街巷尺度、较为连续的沿街建筑界面等自然景观要素。”在龙海区博物馆馆长郑云看来，码头遗址周边具有闽南沿海地区特色的村落整体风格保存得较为真实。 2015年7月，月港古镇项目入户动迁，共分为观音亭片区项目、临江古街项目、月溪两岸项目、古码头遗址公园四个项目。其中，重点修缮临江古街传统民居、古码头、晏海楼风貌区及月港海丝文化展示馆，恢复临水吊脚楼风貌，建设近400米景观木栈道和1座月港船厂，完成104栋民居立面改造，修缮64座古建筑。 月港作为历史上过渡性港口，其建筑特征也随着海商的步伐向外辐射。清朝广州十三行首任行商首领潘振承创建的潘氏祖庙和潘氏民居群，就在秉承闽南地区民间建筑特色基础上，糅合了南洋和广州的建筑元素与风格。漳州海商们还在东西洋港口修建马六甲青云亭、日本长崎最壮观的唐人寺庙漳州寺等。 “先有月港，后有海澄；一有海澄城，就有城隍庙。一代代睿智果敢的海内外华人华侨从这里起航，两岸民众十分信奉城隍文化，经常前来拜谒城隍公。”海澄城隍庙管委会负责人陈雄辉说。2014年，国台办立项批准举办首届海峡城隍文化节，海峡城隍文化节成为国家级重点对台文化交流项目，每逢盛会都有数百名台胞前来参加。 郑水土家住九龙江畔溪口岸，是月港中国帆船营造法式技艺的第六代传承人。造船似乎是郑氏家族的使命，在《郑氏船谱》当中，记载了郑氏前辈1919年至1937年间经手建造的16艘运输船、渔船和客船的船主名、尺寸和结构。经专家循迹，此谱与传统福船建造顺序一致，是迄今为止唯一发现的中式帆船民间造船图谱。 创造性恢复重焕光彩 启动月港与海丝文化调研、交流保护等工作，打造月港历史风貌区 闽南人以海为生，非市舶无以助衣食。 豆巷村港口东南面的月溪，曾是月港贸易从海上驶入内河，货品输入城镇的重要渠道。时至今日，这里的人家依旧保留着“前店后港”的房屋布局原貌。 “百年前，小型的渔船货船停靠楼下，简单整理后搬运到前厅窗口，木门木窗一开便是临街柜台，直接进行商品售卖。”许丽珍阿婆年事已高，她的描述虽是代代口口相传，但家后屋檐下方仍有石块堆垒的简易泊位，可以洞见那时连接海洋与内陆的进出口贸易微观。 2012年10月，在划定月港遗址的核心区和缓冲区范围之后，月港遗址包括7个码头和1条临江古街作为“海丝”重点遗址进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彼时起，重振月港雄风被提上日程，月港与海丝文化的调研、交流、保护等工作相继启动。 2021年1月14日，漳州市十六届人大五次会议通过《漳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纲要》，文中提到“支持月港跨国申遗做好漳州海丝文化研究”。 历史上对月港的腹地延伸到哪里为止，有着不同声音。今时随着“海丝申遗”工作展开，国内外专家学者不约而同地提出“大月港思维”。 在《月港历史风貌区保护整治工作思路》中提到，不仅仅局限历史风貌和传统格局的保护与恢复，更应通过要素“活化”融合，适度开发周边区域的文化旅游，凝聚城市记忆使其焕发生机。 从文史佐证中可得知，月港鼎盛时期，九龙江水陆商路体系成熟，位于江岸南侧的后港成为月港的兄弟港，一度为月港远洋船只提供重要补给。 “昔为内海海滨，后为内河江滨。”据史料记载，后港的内河由南往北汇入九龙江之中。明末，月港衰落被厦门港取代，后港码头成为出口贸易的集散地，随着人流的聚集逐渐形成以后港码头为源头，往东发展延伸的梳齿状街巷格局，以及独特的街巷建筑布局肌理。 2020年，后港历史文化街区改造提升项目开工建设，规划原有的内河水系贯穿始末，在保存原有街巷格局下，对古桥、古厝、古码头进行复建改造。“今年春节，后港古街落成开放。仅‘五一’小长假的客流量就达到50万人次。”龙海月港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经理陈志远说。 “以月溪为主轴带动两岸片区更新，延续和利用现有建筑风格、格局，鼓励多种业态发展。”海澄镇镇长高鑫池憧憬着，未来或将打造月港古街，街区大体分为工、商、士、农四大功能，“工”规划月港传统手工业展区，“商”营造传统海丝文化街区，“农”保留闽南传统生活聚落，“士”则规划复原旧县衙。由此，梳理月港文化生态脉络，挖掘历史海丝文化游。 历史上的月港，曾掀开中国海外贸易史新的一页，是闽南经济文化对外交流的窗口。如今，在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新时代，月港必将再度扬帆远航。 听 海 以海为襟 海纳百川 □刘益清 闽山苍苍，闽海泱泱。 沿着3000多公里海岸线，凭海观澜，你将倾听到海潮的呼吸和历史深处的回声，更多更好知悉过去，洞察未来。 位于九龙江中下游的漳州，独拥福建最大平原，地肥水丰，自古是鱼米之乡，明代前乡村一派自给自足的小农生产景象。明代中叶之后，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月港跃升为国际海上贸易的新型商港，成为美洲大航船贸易的重要起始港。随着月港崛起兴盛，漳州海商占地理之优、开风气之先、贩两洋之利，开台湾、下南洋、走西洋、去东洋，代表亚洲之中国参与世界经济文化大循环，繁盛时期，月港拥有18条航线，开创了“太平洋海上丝绸之路”的黄金时期，大批海商聚集到这个大舞台，引领了中国第一次全球化浪潮。漳州，也从一个农耕为主的闽南乡村宗族社会，转型到近代新型贸易的大格局大体系中。 由于向海弄潮，善抓机遇，参与国际分工，福建沿海多领风气之先，活跃在文化和经济发展的潮头上，历来引人注目。 福建最北的沙埕湾，既是渔港，亦为军港。沙埕港地势险要，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孙中山所著《建国方略》将沙埕港位列为当时中国十大名港第三位。沙埕港面朝东海，战略位置十分显著。早在解放初期，就有一群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南镇女民兵，她们苦练精兵、团结战斗在半岛，被世人称作“铁姑娘”，闻名于闽浙边界。改革开放后，沙埕湾开出的大型灯光渔船，驰骋在西太平洋至南太平洋的万里渔场。2006年8月10日，桑美台风在此登陆，最高风力达17级，是我省有记录最高的台风，我省军民干群众志成城，在沙埕上演了英雄的抗台风史诗。 与沙埕不远的四礵列岛，是全省最早迎接朝曦的海面。其中北礵岛，是军民共建的示范岛，被誉为“同心岛”，曾被原南京军区高度肯定。 三都岛上，福海关、修女院、哥特式教堂，这些西式建筑巍然耸立，特别显眼。它们见证一个小岛曾经对外交往的繁华，也将见证未来的复兴。 天下湄洲，妈祖故里。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天后宫，他们无不尊崇湄洲祖庙的灵光。宋元以来，从皇帝到航海家，乃至普通渔民，都拜奉湄洲之灵。一个民间女子林默娘，因心心念念海上生命，倾其所能救护海上人员，被奉为天妃、天后、天上圣母，体现了芸芸众生的赤诚感念，体现了善的永恒感召力。 厦门鼓浪屿自近代开发至今，世界级人才辈出，“万婴之母”林巧稚、文学大师林语堂、钢琴大师殷承宗、抗疫功臣钟南山……都受益海洋文明的熏陶，为科学和文化发展作出巨大的贡献。 民族英雄林则徐是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近代先进人物。在他引领下，福州近代以来出现一大批学贯中西具有全球视野的精英群体，如严复、林纾、林旭、林觉民、林长民、林徽因、冰心、萨镇冰…… 海是龙世界，吾为龙传人。几千年来，我们对海的探索、研究、保护、开发、利用，从未停止，也永无止境。历史证明，善待大海善用大海者，往往是眼光远大胸怀浩瀚的地球王者。古代福建最富饶最活跃时期，皆是对海的认识和优势发挥最极致之时。改革开放后，福建生机勃发，某种意义上，也是受益于海之助力。 以海为襟，海纳百川。站在新时代的海岸上，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更需倾听历史的回声，思考未来的方向，以大海般的胸怀和格局，吸收、吐纳、品味，凝聚向善的刚强之力，塑造个人和国家更美好的未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