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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我们都在等待一些节日的到来，像是在等待一个故人，等待一段日渐消退的记忆在某个时间节点重新落入脑海，比如，元宵节。虽然今年的元宵节已经过去，但它作为团圆的文化符号，如月光般落入手间，持续地留在我心里。 在陵水县城，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在元宵节这天准备菜肴供奉祖先，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享受团圆之乐。而在农村，这种概念隐喻于日常的劳作中，隐藏于约定俗成的、男女老少参与的酥角粑的小吃制作中。我曾问母亲，为何在那一天制作半月形的酥角粑，而不是代表团圆的圆形？母亲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只是开玩笑地跟我说，两个半月形拼在一起不就是圆形了嘛。后来，我想想也有道理。这是他们对团圆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不直接，但直触人心。  陵水的元宵美食酥角粑。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的元宵节，从正月的十三至十六，都开展游灯活动。我还记得，正月十三，太阳还没下山，父亲就提醒我，记得点灯烧香。太阳刚一下山又催促我，赶紧点灯烧香。心急火燎地烧完香，他又催促，赶紧洗澡，“灯架”要出街了。 “灯架”，就是彩车，每年元宵节时，陵水人以各街各巷为单位，用卡车或小型汽车为基座，用竹篾、薄纱、彩纸、颜料、灯具、电器、花卉为材料，挑选有经验的本地彩灯师傅和画师，分工合作，拿出各自神通制成多姿多彩的灯车，这种可移动的花灯被陵水人称为“灯架”“彩车”。在元宵节期间，这些彩车要进行巡游参加竞赛，各街各巷都费尽心思制作，看谁家的最漂亮，最有新意。这也是元宵过后，陵水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比如对门的昌武叔，连续三年画屏风的彩车都获得了第一名，成了各街各巷竞相争抢的香饽饽。春节还未到，各种年货小吃就堆了他家满满当当的一屋子。这时候住在邻近的小孩都能分到几包京果、酥角粑，惊喜之余，就又有了下一次的期盼。 元宵节期间的晚上，从陵水河北岸吹来清冽的寒风，老车站街道两旁开始沸腾起来。最早到这里的，是人力或机动的三轮车、手扶车以及“三脚猫”。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下午出发，日落前抵达，赶早抢占好位置，从老车站街道到政府门口的主席台前，一溜铺开各种小吃摊位，有卖酸粉、酥角粑、田艾粑、鸭柳仔、甜薯奶的等等。同许许多多等待“灯架”出街的陵水人一样，我最喜欢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美滋滋地吃着刚刚出炉的鸭柳仔，那是我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随着一阵紧凑的锣鼓声传来，开道的舞龙队伍第一个出现。只要舞龙队出现在哪个地段，哪里的气氛准能被推向高潮。父亲托着我挤在人群里，我的视角比较好，会随着舞龙的节奏兴奋地扭来扭去，这时候父亲会轻轻地拍拍我的小腿，但不言语。由于围观的人太多，父亲是看不到街道上的情景的。当一辆辆彩车随风舞动，火树银花时，我就会兴奋地跟父亲说这辆“灯架”有什么，那辆“灯架”有什么，此时的我们是互相依靠的剪影，在喧嚣中融入形态各异的万盏灯火中。流光溢彩、风采独特的“灯架”如鱼逐浪飞，游动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整个县城灯火辉煌，万人空巷，场景十分壮观。在护“灯架”队伍和人群中的小花灯新颖别致，争相斗彩；唱歌的、跳舞的、唱戏的，人们聚集在村头，穿梭在巷尾，像游龙一般，把每一处角落都点缀上元宵的光彩。整个镇、整个村的欢声、笑声、歌声在夜空里流动，人拥着我，我簇着人，人与我，渐渐地就都在月光中了……父亲就这样一直背着我，从挺拔到佝偻，青丝变白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