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栋展查看蒜黄。  王生保干农活。  尹秀玲摆弄无人机。  纪成军在直播。 一年一度的农民职称评定近日落下帷幕。2023年，银川市共有115人申报，最终获得职称的只有56人，淘汰率超过50%。56人中，初级18人、中级24人、副高级14人，大专学历11人、本科学历18人、研究生学历1人。 本科生、研究生去当农民，不用这么卷吧！他们还算农民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我们可以用龚自珍那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来做备注：广阔的农村正在容纳各式各样的人才。显然，这是乡村振兴的题中之义。 被合作社追捧的“智囊” 彭栋展：河南灵宝人，2009年毕业于北方民族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次获评中级职称。 “我的工作主要是给合作社提供资讯服务……”彭栋展话音未落，就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是古代的‘师爷’嘛。”彭栋展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笑起来。 旁边，灵武市大绿叶家庭农场老板王志国打趣地说：“应当叫‘军师’或者‘智囊’，叫‘师爷’有点贬低形象。”王志国是彭栋展的“东家”。“东家”的评价如此之高，彭栋展没理由不开心。于是，屋子里再次响起爽朗的笑声。 彭栋展毕业后在灵武一家米业公司打了6年工，其间接触到大量农业优惠政策。遗憾的是，很多优惠政策被悬空：农民要么不知道，要么知道了也不会用。因为要填很多表格、跑很多路，农民们嫌太麻烦。那么，怎样让国家政策充分发挥效用，让农村更快更好地发展，这个话题说起来很大，其实切入点很小，就是帮农民申请到政策福利。 2016年，彭栋展辞掉工作，来到灵武市梧桐树乡，除了一个“乡土人才”的头衔外啥也没有。没人给他发工资，没人给他产业项目，他要在一片庄稼地里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用他储备的知识、阅历和口才。 “当地有家蔬菜合作社，产品专销大湾区，只有3个冷库，根本不够用，却无钱再建冷库。我就告诉老板，建冷库政府有补贴。老板‘哇哦’一声表示不知道。”那是彭栋展做成的第一单“生意”，所以事过7年仍然记忆犹新。 彭栋展从头到尾跑下来，老板从3个旧冷库变成6个新冷库，国家补贴了上百万元。这一炮打响后，彭栋展成了灵武合作社老板们眼中的“明星”。 王志国就是听说彭栋展在梧桐树乡的业绩后，风风火火跑了20多公里把他“挖”过来的。彭栋展送给王志国的见面礼，是一个占地1200平方米的冷库。这个冬天，冷库里储藏着上百吨大绿叶家庭农场生产的红心萝卜，准备在春节前上市。 除了帮助申请项目之外，他还帮助合作社健全规章制度、进行长远谋划。彭栋展和合作社老板的对话，通常是这样开始的。 彭栋展：“合作社的会计呢？” 老板：“合作社要啥会计？我妈我妹我自己就兼会计了。” 彭栋展：“那不行，会计资料不齐全，申报项目会受限制，要规范化经营，必须得有会计。” 老板：“请不起，会计工资那么高。” 彭栋展：“可以搞托管，城里有专门的会计公司，把你的会计托管给他们，花不了几个钱。” 老板：“真的假的？咋从来没听说过？行，听你的。” 现在，彭栋展同时服务七八家合作社，俨然成了他们的“智囊”。 直播带货的总经理 纪成军：国家开放大学工商企业管理专业毕业，宁夏宁羴源牛羊肉有限公司总经理，此次获评高级职称。 “10斤418，只有5单，拼手速，拼网速。今天我们上冬至羊肉，老板一来，优惠就到位。”2023年12月18日，走进纪成军公司的直播间，女主播卖力的叫喊能瞬间激发人的购物欲。 老板纪成军闻言，立即脱掉羽绒服，露出白T恤，披上黑羊绒马甲，眨眼间，4台手机里的主播同时换成了纪成军。然后，他麻利地拎起一块羊肉，送到离手机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大伙看啊，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精瘦肉，自家养的宁夏滩羊，羊前腿和羊排品质一样，但比羊排更瘦一些。” 纪成军身前的架子上架着4台手机，分别对应着公司的淘宝网店、抖音号、快手号和视频号，一名女主播负责照看。她不时晒出网友订单：“恭喜江西南昌的刘先生，抢到6斤老板单。”女主播身后是一块100英寸的电子屏，上边同时显示着4台手机的画面，方便纪成军实时观看。电子屏下方是两排桌子，4位客服不停地回答网友提问、打印订单。纪成军身后则是一排牛羊肉切割操作台，8名工人正在按订单处理牛羊肉。直播车间之外，顺丰小哥刚刚拉走一车。 半小时后，纪成军完成了当天的主播任务。 业绩如何？ “大概2000单吧。这不算啥，去年我们卖了1.77亿元。”纪成军拍拍手。他手上沾了些羊油，得洗一洗。 纪成军办公桌的背后，放着好几份名校的培训结业证，培训内容都与企业管理和电商有关。谈起网络直播，纪成军坦言走过很多弯路，但拥抱互联网这条路走对了。而且，公司的主播都不是网红，他们也没钱请网红，全是公司员工慢慢成长起来的。纪成军认为直播带货没有什么窍门，如果有，最大的窍门就是品质要好。 “深耕互联网市场达7年之久，没有过硬的品质，网友是不会买账的。”纪成军说。 掌控无人机的文科女生 尹秀玲：2006年毕业于宁夏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宁夏绿先锋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植保专家，此次获评中级职称。 “无人机发展更新快，比如这款极飞P100……”站在8台无人机中间，尹秀玲能把植保无人机的前世今生说个透，让听者误以为她是个理科女。 尹秀玲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地在一家工业企业当文员，薪水很高，但她觉得这家企业环境不好，便离开了。刚到绿先锋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时，她也是做文员，操心办公室工作。后来觉得植保无人机操作简便，不一定非得理科生才能操控，于是就跟无人机“耗”上了，慢慢熟悉了无人机的“脾性”。 正因为无比熟悉，她才发现无人机植保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比如说，一块水稻地紧挨一块玉米地。给稻田施药时，如果不顾忌自然风速，药往往会伤及玉米。这是必须避免的。 有人也许会问，无人机说明书上难道不标明这些吗？因为无人机用途广泛，可以用于播种、施肥、喷药，所以没有厂家细化无人机使用规则。 尹秀玲和同伴们经过反复试验，最后总结出规律：自然风力在3级以上时，无人机喷洒农药会伤及无辜，而且会大大降低药效，所以应严格限定无人机与风速之间的对应使用关系。 那么，怎么识别当天的风力究竟是3级以上还是3级以下呢？靠天气预报是不行的，因为各个地块有自己的小气候。再测再试，最后用农民自己的语言来描述这一切，比如1级风力描述为“烟能显示风向”，点一根香烟，如果不是“孤烟直”的情况，能看得出烟往哪个方向偏，那就是1级；二级风力，就是“人面感觉有风，树叶有微响”；到了三级，就是“树叶和小树枝摇动不息”。 经过3年反复试验和修改，经过上级部门的指导和评估，《农用植保无人机田间作业技术规程》出炉，这是宁夏第一部使用植保无人机的地方标准，2023年3月1日开始实施。 “国家级”的种粮大户 王生保：初中学历，永宁县惠丰现代农业种植专业合作社负责人，此次获评高级职称。 王生保是此次职称申报中年龄最大、学历最低的人。 57岁的他在永宁县李俊镇宁化村经营着1900亩土地，老资格的种粮大户，他的合作社2012年就获评国家级示范社。 理解王生保的“国家级”，不妨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善于运用农业新科技。20年前，王生保就在永宁创办农技协会，当时一度找不到挂靠单位。从那时起，他就跟各级科研人员结下了深厚友谊，相信他们的为人，相信科技能改变农村。专家们知道他有地，每研发出一个新品种就给王生保打电话，王生保一定会腾出地来给新品种做试验，从不怕担风险。 “不是所有农民都信任科技工作者的，我们推广新品种时，阻力不小，很多农民都不愿意试种新品种。”银川市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说。 相信科技，给王生保带来了丰厚回报。如今，他的小麦亩产雄踞银川平原之首，达到了惊人的690至710公斤。要知道，一般亩产只有600公斤。 二是紧跟时代。50多岁的老农民还能紧跟时代，着实让人敬佩。 王生保并不追求赚钱的农业，而是追求绿色的农业。1900亩地每年能产生1300吨秸秆，要图省事儿的话，可以一卖了之。但他又喂养了1000只羊。这些羊每年产生500立方米羊粪，能满足300亩地的施肥需要。每6年一个轮回，他就能改良一遍土壤。施了羊粪的土地土壤不会板结，非常利于植物根系的培育，而且能减少化肥的使用。这就是绿色农业。王生保把它定义为“未来农业的发展方向”。 他笃定未来农业必将是绿色农业，“我们不能一味靠化肥提高产量，化肥之害有目共睹。” “说实话，这种观念是稀缺的，很多农民还是习惯用化肥，因为简单、省事儿。”银川市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说。（记者 闵良 韩胜利 乔新宇 文\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