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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个季节，正是川陕哲罗鲑为洄游产卵蓄势的时候。 从大渡河上游出发，溯流而上，最后来到一条名为脚木足的支流，在急流深水之间的近岸缓流区域砾石水底，雄雌成双配对，前后追逐，共筑爱巢——这是它们最适宜繁衍生存的栖息地。 它们的这一习性，在过去的千万年以来从未改变。 只是这一次，一座大坝突然横亘在它的洄游通道，长久以来形成的产卵场成了回不去的故乡。 这件事发生在四川省阿坝州马尔康市境内，一座由中国电建旗下的四川足木足河流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开发的巴拉水电站项目，因为环保志愿者的介入，让“小鱼与大坝”之争慢慢浮出水面。
漩涡中的巴拉水电站。潮新闻记者/摄 相关资料显示：川陕哲罗鲑于1988年被国务院列为Ⅱ级保护动物；1992年11月提出的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计划中，将川陕哲罗鲑列入I级鱼类优先保护种名录，次于白鲟、中华鲟、达氏鲟，列第四位；1998年出版的《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和 2004年出版的《中国物种红色名录》，川陕哲罗鲑均被列为濒危物种；2021年升级为国家I级保护动物。 有环保志愿者发帖呼吁：“如果继续得不到社会关注，它（川陕哲罗鲑）是随时可能灭绝且连涟漪都不会激起的悲惨鱼类。” 2021年底，北京环保公益组织多元智能环境研究所对四川足木足河流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提起了川陕哲罗鲑公益诉讼，并在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立案，要求其在栖息地保护工作彻底扎实落地之前，停止建设。经过前两次证据交换后，今年1月16日，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了该起公益诉讼案，在历时两天的庭审后，宣布择日判决。 这家民间环保组织为何敢叫板国资背景的水电开发公司？在这场“决斗”中，“小鱼”能最后胜利吗？如何才能避免白鲟等珍稀鱼类悲剧再发生？连日来，潮新闻记者转辗湖北、四川、甘肃等地展开了独家调查。 “水中大熊猫” 川陕哲罗鲑这个水生物种，对很多人来说，还是知识盲区。 在湖北武汉东湖畔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刘焕章研究员见到潮新闻记者为这条鱼专程而来时，一脸狐疑：“你们怎么会关注到这么‘冷门’的一个水生物种？” 1966年出生的刘焕章研究员，长期从事鱼类进化生物学及鱼类保护生物学等领域研究，属于我国著名鱼类生物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曹文宣研究团队。此前，曹文宣院士多次站出来为川陕哲罗鲑保护发声。 川陕哲罗鲑的确够“冷”，用刘焕章的专业术语介绍，它是冰川期残存的冷水鱼类，分布于长江支流岷江、汉江的上游区域，对生存环境要求较高，栖息在海拔700-1000米的山麓溪流中，多为两侧高山遮蔽、水流湍急、含氧量高、水温较低的河道水域，最大可长到2米，体重可达三四十公斤。
在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博物馆，刘焕章研究员带着潮新闻记者见到了川陕哲罗鲑标本。潮新闻记者/摄 “它身披花点，加之生活习性和性情有些凶猛，有的地方叫它虎嘉鱼、虎鱼、猫鱼等。”在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水生生物博物馆，刘焕章带着潮新闻记者见到了川陕哲罗鲑——一尾1941年秋季发现于四川灌县（今都江堰市）的幼年标本：稍扁的椭圆形体型，钝尖的大嘴，锋利的牙齿，隔着器皿都能感受到它的勇猛。
这是一尾1941年秋季发现于四川灌县（今都江堰市）的幼年川陕哲罗鲑标本。潮新闻记者/摄 历史上，岷江上游和大渡河水系是川陕哲罗鲑主要集中分布区，但由于一些工程建设、水土流失等原因，其产卵洄游通道被阻断，生活栖息地被破坏，多地已多年未见踪影。 综合专家们提供的信息，目前川陕哲罗鲑主要在两个区域发现少量野生种群：一处是陕西的太白河流域，另一处就是四川青海交界的流域，但数量极有限。 2022年8月，16尾川陕哲罗鲑“回”到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班玛县，这里曾是它们祖辈繁衍生息的玛柯河水域。长江流域青海段历史上分布有21种水生生物，目前能够监测到20种，唯独寻访川陕哲罗鲑10多年却无踪迹。青海省农业农村厅副厅长吴晓东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该物种已处于极度濒危状态。” 正因为它的珍稀，川陕哲罗鲑被誉为“水中大熊猫”。 “它是第四纪冰川期由北方扩散遗留下来的一个独立物种，在研究动物地理学、鱼类系统发育与气候变化等方面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刘焕章介绍，作为栖息在高山河流水域中的顶级猎食者，川陕哲罗鲑资源量可以反映水域生态环境的整体质量，是长江流域保护成效和生物完整性指数的重要指标。 最后的家园 这位隐匿在高山峡谷的顶级猎食者，再度被外界关注，源自今年春节前夕的一条网贴——《这条舌头上长牙齿的虎鱼，被大众熟知之前就要灭绝了》。文中提到，2023年1月16日四川省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将再次开庭审理川陕哲罗鲑公益诉讼案，隔空“喊话”法院能网络直播这次庭审。 “但遗憾的是，环保志愿者的请求并未得到通过，法院给出的理由是‘没有直播条件’。”一位环保志愿者告诉潮新闻记者。 为厘清更多事实，潮新闻记者前往甘肃，见到了这起公益诉讼案发起人之一、环保志愿者邵文杰。2月7日晚，在渭河边的一家书店，邵文杰接受了潮新闻记者的采访。
2月7日晚，在甘肃渭河边一家书店，邵文杰（左）接受了潮新闻记者专访。潮新闻记者/摄 1988年出生的邵文杰，毕业于华北一所高校，大学期间开始接触公益环保，曾参与腾格里沙漠、青海湖、黄河、西南小水电等多个具有全国影响的环保行动。最近五年，他把目光锁在了大渡河流域支流脚木足河上游的巴拉水电站项目，持续为保护川陕哲罗鲑发声。 “我对河流好像有天生的兴趣。到一个地方去，我首先了解的是这个地方的水，它叫什么、来自哪里、流向何方。”邵文杰说，和其他环保人士关注水体污染不同，他更关注水域生态，“如果水清得矿泉水一样，却没有生态，这种清水的意义又何在？” 邵文杰告诉潮新闻记者，他关注巴拉水电站项目是在2018年，“当时有位志愿者给我发了一条链接，是原环保部官网上的一条《关于四川省脚木足河巴拉水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批复》公开信息，提到工程建设将对川陕哲罗鲑四处产卵场带来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当时我对这个信息非常敏感，这意味着巴拉水电站一旦开工建设，将对川陕哲罗鲑栖息地带来毁灭性破坏。” 潮新闻记者在生态环境部官网也找到了这条文号为“环审〔2016〕174号”、生成日期“2017-01-04”的公开信息，文中提到“巴拉水电站所在的大渡河源头河段，是川陕哲罗鲑的重要栖息生境，工程建设将淹没库区2处川陕哲罗鲑产卵场，对厂房尾水下游2处川陕哲罗鲑产卵场会产生一定干扰，川陕哲罗鲑适宜产卵生境将进一步被压缩。水电站运行将形成8.9公里减水河段，下泄不稳定流和低温水，导致坝址上下游鱼类等水生生物被阻隔、陆生动植物生境被淹没”。同时，批复中还提到“在实施方案获得四川省环境保护厅批准前，不得实施截流”。 2018年9月中旬，邵文杰决定和几位环保志愿者动身前往巴拉水电站建设现场看看。 “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施工现场是停工的。坝址两侧山体的一些植被和岩石已被清理，还有混凝土构筑物。”邵文杰说，“当时心情挺复杂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奔流的大渡河将被拦腰截断，川陕哲罗鲑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邵文杰和志愿者拿出准备好的绿底白字横幅——“留住川陕哲罗鲑最后的家园”，表情凝重。图片邵文杰提供。 临走之前，邵文杰和志愿者拿出了一条出发前准备好的横幅——“留住川陕哲罗鲑最后的家园”，站在导流洞前拍了张照，表情凝重。 为这条“将死的鱼”奔波，值！ “我把这些信息发到网上后，得到了很多志愿者的响应，包括一些环保专家、地质学者等，他们的支持给了我们很多动力。”邵文杰说。 彼时，一直关注环境法律公益实务的湖北环源律师事务所主任曾祥斌律师，也在网上关注到了这件事。随后，他与邵文杰牵上线，两人一拍即合，要为那条“将死的鱼”做点什么。经过反复研究与沟通后，他们打算用环境公益诉讼为这条鱼讨回公道。 “我做律师30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在民事诉讼案件中遭遇激烈冲突的庭审。法院原定2023年1月16日下午3点开始的庭审，一直到晚上9点还没结束；次日‘再战’，从上午9点到晚上10点，可见争辩有多激烈。”2月13日，在湖北武汉亚贸广场一幢写字楼里，潮新闻记者见到了原告“昌平区多元智能环境研究所”代理律师曾祥斌，说起一个月前的这次审理，他记忆犹新。
2月13日，在湖北武汉亚贸广场一幢写字楼里，潮新闻记者见到了原告代理律师曾祥斌。潮新闻记者/摄 作为国内为数不多的专门从事环保法律业务的代理律师，曾祥斌向潮新闻记者介绍了这起公益诉讼的时间脉络： 2021年5月27日，他们开始向阿坝州中级人民法院法院寄送立案材料，法院曾在2021年10月16日临时召集双方在成都进行一次诉前调解工作。“那次调解，由于被告拒不提供任何书面的证据材料，没有诚意，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案卷放置半年多后，直到2021年12月，法院才正式立案，并于2022年3月、4月组织举行线上开庭，双方交换证据；2023年1月16日，法院举行第一次线下的开庭审理——这算是第三次审理。 曾祥斌透露，这次开庭前遇到了不少“插曲”，“当时有几个志愿者从全国各地赶到阿坝，想现场旁听，法院以‘人满了’及疫情防控为由拒绝。我们进去后，却看到有好多空座。后来经过各种交涉，法庭才最终同意让部分志愿者旁听。” 他回忆：为期两天的庭审中，控辩双方针锋相对，被告方四川足木足河流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答辩称，巴拉水电站的建设没有对川陕哲罗鲑的生存造成影响，水电站的相关建设可以继续进行；原告方多元智能环境研究所方面则坚持，现有证据材料无法满足能够保护川陕哲罗鲑而继续建设的前提条件，要求被告立即停止建设巴拉水电站及其相关附属设施，并对其破坏极危物种栖息地、损害环境公益的行为进行道歉等。 “回顾三次庭审，被告总共提供了54份证据，其中第三次审理就新补充提供了9组23份证据，差不多半年多时间‘突击’补充了近一半的证据，这说明他们并没有做好关于川陕哲罗鲑的保护方案，只好在我们起诉后赶紧‘打补丁’。”曾祥斌质疑，“如果没有环保志愿者介入这件事，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邵文杰给潮新闻记者提供了一组阿坝州多个政府部门公开的行政执法处罚信息显示，巴拉水电站及其施工方曾因为环境违法曾被多次行政处罚。潮新闻记者从阿坝州环境保护局《关于脚木足河流域梯级水电站开发调度集控中心建设项目环境影响报告表的批复》中看到，里面提到“该项目‘未批先建’，属补办环评手续”。 “过去一年，尤其2022年下半年，关于川陕哲罗蛙保护的动作突然一下子密集起来。我不知道这跟我们持续进行民间环保监督有无直接关联，但如果能起到一个‘戳泡泡’的效果，就值得为这条‘将死的鱼’而奔波了。” 探访水电站施工现场 漩涡中的巴拉水电站在哪？其开发公司又是一家什么样的企业？ 潮新闻记者从“企查查”获悉，巴拉水电站开发公司系四川足木足河流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成立于2009年12月15，由中国电建旗下的中电建水电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和阿坝州国有资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合资而成，股比分别占90%和10%。
俯瞰脚木足河。潮新闻/摄 公开资料显示，巴拉水电站系大渡河干流水电规划“3库28级”自上而下的第2级水电站，上接下尔呷“龙头”水库电站、下衔达维电站，地处中、高山峡谷河段。坝址位于马尔康市日部乡色江吊桥下游约2.2km，经右岸引水至巴拉峡谷内约2km处修建地下厂房发电，并采用长尾水洞退水至峡谷外。 为了解更多情况，2月上旬，潮新闻记者溯江而上，进行了实地探访。乍暖还寒的二月，大渡河上游又是另一番景象，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便大雪纷飞。或许这些人烟罕至的极地，才是川陕哲罗鲑们的天堂。我们从马尔康市区沿着梭磨河前行，过了热脚大桥，才算是真正的考验开始。
奔涌的梭磨河与脚木足河交汇。潮新闻记者/摄 打开地图看到，热脚是梭磨河和脚木足河的交汇处。一段约97公里的公路，是热脚通往日部乡的唯一通道，一侧是近乎90度的绝壁，另一侧是奔腾的脚木足河。潮新闻记者打起了十二分谨慎，遇到车辆交汇，只能退至宽一点的地方等候，不敢丝毫懈怠。沿途随处可见飞石、暗冰、滑坡，还遇到了多处马尔康“6.10”地震遗址。此时，导航也识趣地提醒：“今日走过了人生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
沿途随处可见马尔康“6.10”地震遗址。潮新闻记者/摄 行至脚木足河上段的日部乡时，已是下午一点。日部，嘉绒藏语意为“山坡上的官寨”，因官寨处于日部山梁上而得名。如今因为一座巴拉水电站的修建，这个远离尘嚣的小镇被人时常念起。
日部乡街景。潮新闻记者/摄 和沿着脚木足河而建的几个乡镇不同，这里显然热闹了不少，不时看到大型工程车和各省车牌的轿车出入，甚至还有沿途难觅的加油站。记者穿过不大但繁忙的集镇，很快就看到了“巴拉水电站欢迎你”的招牌。原本以为到了目的地，导航显示，这里离坝址还有10来公里。正当潮新闻记者准备一脚油门继续往前走时，前方的栏杆挡住了去路。此时，两个保安警惕地靠了过来，询问去处。记者表示想往里面走，保安连忙摆摆手：“说清楚办什么事情，找哪个部门哪个人，然后去门口登记。”事实上，里面还有一个叫色江的村庄。
进出巴拉水电站施工现场，工作人员都会警惕地上前盘问。潮新闻记者/摄 在当地一位热心人士的协助下，潮新闻记者近距离拍摄到了巴拉水电站坝址建设核心区。俯瞰整个坝址，两侧已经搭起了脚手架，用于加固山体。大坝河床趾板混凝土已浇筑完成，远处的围堰拦截了河流，记者还能清楚看到河水进入了导流洞。 返回途中，脚木足河左岸平台上一处“增殖放流站”异常醒目，出入口的伸缩门紧闭，保安室也空无一人。记者询问了附近几位村民，他们并不了解江对岸这一排建筑是做什么用的。 河的一侧，竖着“在开发中保护，在保护中开发”大幅标语；另外一侧，一个洞口流淌着施工产生的浊水，正源源不断地直排入脚木足河。 这条小鱼能战胜大坝吗？ 目前，关于“要小鱼还是要大坝”之争，还没有最终定论，但学术圈与民间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歇。 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刘焕章研究员办公室，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一张“赤水河流域小水电分布图”引起了潮新闻记者的兴趣。这张图显示：仅贵州省毕节市和遵义市境内，就在赤水河流域建设了224座小水电站，其中需要整改的小水电201座、立即退出类23座。
刘焕章研究员办公室的资料堆里，放着一张“赤水河流域小水电分布图”。潮新闻记者/摄 “水电无序开发，对珍稀鱼类栖息地的破坏极大。在水电开发项目上，该退出的就退出，该整顿的就整顿，还水生生物以空间。”刘焕章不无担忧地说。 刘焕章研究团队的缔造者曹文宣院士，系长江“十年禁渔”首倡科学家，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多次提及川陕哲罗鲑。他说：“长江鱼类面临的威胁不仅仅是捕捞，栖息地的破坏也是其中之一。最新（2021年）的野生动物保护名录，列入其中的长江上游鱼类增加了19种，川陕哲罗鲑从原来的二级升为一级，说明长江上游特有鱼类生存的威胁增加了。原先，它们都是在流水中生活的，现在部分水电站建设后，原先的栖息地变成了‘水库’，生存环境、繁殖环境恶化，这些都是我们需要重视的”。
巴拉水电站施工现场。潮新闻记者/摄 一直关注此案的地质学者范晓，退休前曾任四川省地矿局区域地质调查队总工程师。过去几十年，因工作需要，他寻访了四川境内的千山万水，自2003年起开始关注川陕哲罗鲑的命运，他喜欢把这条鱼叫“虎嘉鱼”。 接受潮新闻记者采访时，他分析道：“巴拉电站大坝以上的水库库区，将淹没长约26公里的虎嘉鱼适宜生境的自然河段，其中包括至少2处虎嘉鱼的产卵场；巴拉电站大坝以下长约10公里的隧洞引水，将使大坝以下近10公里的原自然河段流量骤减，形成失水河段，并且下泄不稳定水流，破坏该河段原有的虎嘉鱼适宜生境及2处产卵场。因此，巴拉水电站造成麻尔曲河虎嘉鱼适宜生境河段的破坏与损失至少约36公里，而且这还没有完全包括适宜幼鱼漂移生长的河段长度。”
脚木足河上游一处鱼类增殖站。潮新闻记者/摄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人工繁殖的成功和增殖放流站的设置，对阻止川陕哲罗鲑的灭绝有非常大的作用。 潮新闻记者在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生生物博物馆内，看到了曹文宣院士2019年5月21日接受《中国科学报》的一篇专访，黑体标题非常醒目：《曹文宣：长江上游水电开发的生态修复刻不容缓》。 记者问：近似湖泊的水库生态系统内有可能对特有鱼类进行保护吗？ 曹文宣院士这样回复：高坝大库修建后，水域生态系统改变，原来在库区江段生活的特有鱼类的栖息生境已不复存在。 因此，对于特有鱼类的保护工作，是不可能在梯级开发的河段内实施的。我国几十年来修建了不少大型水电站，现在仍在继续修建。 对于特有鱼类保护问题一直是将精力和经费花在了过鱼设施和人工放流上，不断折腾，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使一些物种得不到有效救护，濒危程度加剧，同时又造成了资金浪费。 建立特有鱼类人工繁殖场，向水库内投放特有鱼类的幼鱼，不但不能起到保护作用，反而是害了它们。因为水库内缺乏它们的栖息生境。为捕捞人工繁殖用的亲鱼，又加重了对特有鱼类的伤害。 二滩、瀑布沟等水库每年放流特有鱼类的幼鱼已持续多年，至今仍未见到在水库内有成熟个体形成自然种群，表明放流没有效果。
设在茶堡河流域的川陕哲罗鲑驯养基地。潮新闻记者/摄 范晓也同样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巴拉水电站真的有必要建吗？”他认为，作为中国头号水电大省，四川省20多年来的水电产能增长速度，远远超过省内及国内能源需求增长速度，已出现日益严重的弃水现象，大渡河继续进行全江全流域的梯级水电开发，并不具备经济上的可行性。 他直指背后深层次原因：“小鱼和大坝之争，说到底还是投资与财税收入的利益之争。这些动辄上百亿元的巨额投资以及建设期和运营期的巨额税收，便会成为当地政府一棵巨大的摇钱树，谁也不会轻易让步。”公开资料显示，巴拉水电站项目计划总投资815553万元。 为此，范晓呼吁：应立即停止巴拉水电站的施工，同时也停止巴拉水电站下游及上游的达维电站、卜寺沟电站及下尔呷电站的前期准备，重新进行科学研究与规划，以确保长江大保护、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保护、长江上游生态屏障建设等战略目标的实现，为子孙后代留下绿水青山、生物宝库、生态天堂。 邵文杰最后对潮新闻记者说，他希望今后能看到多一点“小鱼与大坝”的争辩，“大坝可以换址修建，但珍稀鱼类一旦失去家园，将永远在地球上绝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