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有故人上心头，心头回首山河已是秋”。 在北京举行中国佛教协会七十周年会议期间，隆相法师嘱咐我，写一篇纪念中国佛学院栖霞山分院副院长圆湛长老的文章。事隔近四十个年头，再回过头来，寻找1988至1990年间的圆湛老法师，我的记忆已经是好生地模糊。当时的我，有记日志的习惯。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本日记本竟然被我亲手烧掉了。应该是自己都觉得太稚嫩的缘由，不然为什么会把自己写的东西毁掉。我记得是在我宿舍角落用火柴烧的，对此印象还是蛮深的。因为要写这篇文章，所以又想起这件事。
中国佛学院栖霞山分院 感恩老人家 对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和尚的包容和爱护 《六祖坛经》上说，一灯能破万年暗。 当年年仅一二十岁的我们，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们。很是有缘，很是有幸，在佛学院受到圆湛老法师的教诲。当年的老法师应该是七十多岁，已经进入古稀之年的老人了。用现在的话说，跟我们的代沟还不小啊。 但在那个时代，他们的教育和教学方法与我们仅有的见识和学习能力，应该是相差蛮大的一个距离。老法师的学识和佛学修养，还有他的书法水准，现在回过头来看，那真是顶呱呱的。但在当年，他跟其他更优秀的长老相比，似乎还是显得平常了些。 回头再看几十年前的老一代法师们，他们水平真的很高，学问也都蛮好，且信仰都是很笃定的一代人。我们应该是成了老一代与中生代之后的新生代，是赶上了最后一波的一代人，能受到老法师的教导，还是很幸运的。老人家们的行谊、作派、言行，一切的一切，如今多多少少都在影响着我们。
第一排（左）第一个为圆湛老和尚 现在，很想借这样一个纪念老人家的机会，在这篇小文章里想说上一句我最想说的话，就是感恩老人家当年对我这个有些不懂事的、年轻的小和尚的包容，还有对我们的爱护。想想我当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真的很惭愧，要忏悔我当时的年轻无知。 我想这也就是教学的作用，教育的力量，当然更重要还有宗教的信仰，也就是我们对佛教始终怀着虔诚和矢志不渝的理想信念，对佛陀慈悲教义的尊崇与尊敬。只有这种慈悲巨大的精神力量，才能更好地推进两代人之间的了解，才能连接起两代人的代沟。 随着年龄的增长，今天才慢慢地懂得了一点，要凝聚起新的一代，让他们像我们一样的信仰，像一盏灯照亮、照破我们的无明和烦恼，照亮我们的人生，点亮我们对学习、对理想，尤其是对信仰的追求，重新燃起力量，这好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来，我们想出了多少的办法啊，怎么样让年轻人、年轻的法师成长，通过许多老师们自身的努力，才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的变化。 一部经就是一盏灯的作用，一个老师，也就是能够指引着、指导着我们朝着灯的光明方向前行的指路人，老师就是一个指路明灯的导师。我们之所以能读到这样智慧的经典，是因为我们遇上了好的老师。在他们有意无意、潜移默化的学习环境中，我们在摸索着，探索着。我们努力着，想成长为老师的样子。
在老师们耐心又耐烦的教诲中，我们才从无明的而黑暗中渐渐地见到了光明，知道了要读经典。有一天读上了经典，我们才知道会有更好的出路，会有一个更好的自己，还有一个更好的佛教。 一个人的父母，一个人的老师，出家人还有一个人的剃度恩师，还有我们所常住的道场等等，成就了我们的环境。因为有了让我们健康成长的因缘环境，才有可能成就一个比较好的自我。 在那个书籍匮乏的年代，老师的解惑，老师的教学，成了我们日常生活学习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但是年轻的我并没有很好地珍惜这份殊胜的因缘，很难静下心来，聆听讲台上老师的授课。更多的是挑剔老师讲得不够好，我们很难接受、理解，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老师们。现在才明白，问题不在老师，而在我这个年轻无知的小和尚。今天的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反思，来怀念当年教过我的这些老师们。 背个行囊，包里有一部经 在全国的寺庙挂单讲经， 这是我一个永远的梦想 诚心诚意地写上这样一篇小文章，来感谢当年教育过我，让我曾在学习中成长的老师们，感恩你们。您的不肖学生，今天也在这儿表示深深的忏悔，到了今天，我也深深地懂得自己学识、学养的浅薄无知，所以现在也在努力地读书自学，努力在读经、修行。可惜的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在学堂的书桌上，聆听老师们的授课了。 人生的种种，想一想，往往只有在真正地醒过来的时候，在能够学会了真实地回味的时刻，在永远失去了的时候，才会真正地想起，这是人生当中最重要，最宝贵，最值得怀念的。当年怎么轻易就失去了这些最为珍贵的记忆呢？没有人能够告诉我答案。这样的答案，也只有我自己来解题了。 有一天，当我真正想起来这些老法师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回到少年时期，青年时期，充满着朝气蓬勃的样子。但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是一个仅有理想，仅有热情，而内心缺乏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这样一个空心的人。不像现在我这个样子，我觉得，今天的这个样子，是我更想真正拥有更加享受的样子。 其实做一个老师，做一个讲经的法师，是我一直真正向往、是我真正想做的一件事情。修庙建道场，并不是我真正内心的想法。我经常说背着个行囊，包里有一部经，我在全国的寺庙挂上单，能够在庙里做一个讲经的法师，这其实是我的一个永远的梦想。 现在好像这种想法已经渐渐地模糊了，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也不想做太多的解释，太多的解读。人生的变化有时连自己都无法左右。在现实生活当中，好多东西在左右着我们。对于读经的热情和想法，我只会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享受。今后跟读经的缘分，也只会比以前越来越好。 还记得圆湛老法师在栖霞寺念佛堂，带着我们到大殿上早课的样子；在斋堂里，跟着学生一起过堂的时刻；站在课堂里、讲台上，为我们上课的那个老师；以及曾经给我留下的墨宝书法作品。 我也还记得圆湛老法师圆嘟嘟、胖嘟嘟的样子，总是快人快语。他曾经在讲台上讲唯识的时候，跟我们说过，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看着这些年轻的小和尚的面容，他有时候也有了年轻时的感觉，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也要借此机会感谢我的老同学、老班长隆相大和尚，给了我这么一个好的机会，能让我借此来怀念我的老院长，圆湛老法师。 还有其他默默奉献于僧伽教育事业的老法师们。他们把自己的精神化作僧伽教育的新生力量，让我们在一个良好、宁静、自由的环境中，学会了独立思考，健康地成长。我们这些毛孩子、小和尚，都是在这些老法师们宽广的胸怀、坚实的臂膀里呵护着、包容着，一路地成长起来。
继续老人家未竟的事业， 培养新一代僧才 元旦新年刚过完，壬辰年农历春节来临之际，在一个清冷清冷的冬日早晨醒来，突然想起我在韩国访问交流的时候，一位领导在聊天时突然说到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话，过后我还记在手机里的备忘录里。没想到在今天这个醒来的晨际，这句话突然间蹦了出来。 想起已经往生逝去了几十年的院长法师，要说记忆，真的是感觉到已经好远好远的。但是在我的脑海里，老人家的容颜笑貌一下子又被拉回到了眼前。他是那样的清晰，又是那样的亲切。似乎让我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年代。但我已经不是那个青涩无知的学僧了，今天的我，也已经是信众和弟子们心中的老和尚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传承，一种薪火传承的精神。但是在这个时刻，那永远的母校，那亲切的栖霞古寺，那些老法师曾经与我们在一起一幕幕情景，像电影画面在我脑海中一帧一帧地闪过。我既感到幸运，又感受到了无尽的幸福，我沉浸在无尽的怀念中，幸福包围着我。 在这篇小文章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代沟”这个词，但是我觉得好像代沟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起码不是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我更多地想说的是僧伽教育和青年僧材，关于对他们的教育培养。怎么更多地关注他们的成长与健康的发展，想看到更多的僧伽教育的青年法师的未来。 是的，当然是变了，但永远不能变的是我们的僧伽教育，始终倾注僧伽教育。 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出现了青年僧材、僧人的一些新的问题。这些年通过大家的努力，的确也得到了不错的改观。这个时代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但是我们始终坚信，只要有佛法，就会有办法。一代人才的造就，不是靠三五年，起码上十年。古人说的十年磨一剑，没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上的努力精进和苦心明智的经历过程，不可能成才成器。仅仅是靠聪明，永远是不够的。所谓玉不琢不成器，青年僧人需要长时期的打磨。只有这一份坚守和坚韧的耐力与磨炼，久久为功，才有可能造就一个或一代中青年僧材的未来。 2023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经来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今天以这种写作的方式，用佛教所说的文字般若来纪念，在若干年之后，我们再一次来纪念我们的老法师，老院长，还有已经成长起来的我们。虽说有愧于老人家的培育，但至少永远都会铭记老法师对我们这些学生的关爱。 我们没有忘记他这位老人家，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们仍然还在继续走，对于僧伽教育还有僧材的历练，也不会改变。我们将继续沿着老一代未竟的事业，传承老人家留下来的精神财富。正如老法师在栖霞古寺上面写的两句话“倡导人间佛教，建设人间净土”。 圆湛法师（1913-2003），著名爱国高僧、佛学家。江苏泰州人，曾在闽南佛学院、镇江竹林佛学院、泰州佛学研究社等处学习，弘一法师传法弟子，著名高僧星云法师的皈依本师。原焦山佛学院院长，定慧寺方丈，创办佛学月刊《中流》。曾担任中国佛学院教师多年，任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中国佛教协会研究部研究员，中国佛学院南京栖霞山分院副院长，江苏省佛教协会副会长，南京栖霞山寺首座兼都监，海南省政协第二、三届常委，海南省佛教协会会长、三亚南山寺开山祖师，在全国佛教界负有盛名。（图/中国佛学院栖霞山分院） |
